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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卷十

  ○载应不捷声价益振

  太和二年,裴休等二十三人登制科。时刘蕡对策万余字,深究治乱之本,又多引《春秋》大义,虽公孙宏、董仲舒不能肩也。自休已下,靡不敛衽。然亦指斥贵幸,不顾忌讳,有司而不取。时登科人李郃诣阙进疏,请以己之所得,易蕡之所失,疏奏留中。蕡期月之间,屈声播于天下。

  乾符中,蒋凝应宏辞,为赋止及四韵,遂曳白而去。试官不之信,逼请所试,凝以实告。既而比之诸公,凝有得色,试官叹息久之。顷刻之间,播于人口。或称之曰:“白头花钿满面,不若徐妃半妆。”

  贞元中,乐天应宏辞,试《汉高祖斩白蛇赋》,考落。盖赋有“我者谓我斩白帝,不我者谓我斩白蛇”也。然登科之人,赋并无闻,白公之赋,传于天下也。

  论曰:无义而生,不若有义而死;邪曲而得,不若正直而失。虽抱屈于一时,竟垂裕于千载者,蕡得之矣。比夫天地无全功,圣人无全能者,白得之矣。麟肝凤髓,不登于俎者,其惟蒋君乎!

  ○海叙不遇

  宋济老于辞场,举止可笑,尝试赋误落官韵,抚膺曰:“宋五坦率矣!”由此大著。后礼部上甲乙名,明皇先问曰:“宋五坦率否”或曰:“有客讥宋济曰,‘白袍何纷纷’答曰,‘为朱袍紫袍纷纷耳!’”

  张倬者,柬之孙也。尝举进士落第,捧《登科记》顶戴之曰:“此即千佛名经也。”

  平曾谒华州李相(固言)不遇,因吟一绝而去曰:“老夫三日门前立,珠箔银屏昼不开,诗卷却抛书袋里,譬如闲看华山来。”

  刘鲁风,江西投谒所,颇为典谒所沮,因赋一绝曰:“万卷书生刘鲁风,烟波千里谒文翁,无钱乞与韩客,名纸毛生不为通。”

  罗隐,光化中犹佐两浙幕。同院沈嵩,得新榜封示隐,隐批一绝于纸尾曰:“黄土原边狡兔肥,矢如流电马如飞,灞陵老将无功业,犹忆当时夜猎归。”

  庄布谒皮日休不遇,因以长书疏之,大行于世。

  温宪,先辈庭筠之子,光启中及第,寻为山南従事。辞人李巨川草荐表,盛述宪先人之屈。略曰:“蛾眉先妒,明妃为去国之人;猿臂自伤,李广乃不侯之将。”

  卢汪门族,甲于天下,因官,家于荆南之塔桥,举进士二十余上不第,满朝称屈。尝赋一绝,颇为前达所推,曰:“惆怅兴亡系绮罗,世人犹自选青娥,越王解破夫差国,一个西施已太多。”晚年失意,因《赋酒胡子长歌》一篇甚著,叙曰:“二三子逆旅相遇,贳酒于旁舍,且无丝竹,以用娱宾友,兰陵掾淮南生探囊中得酒胡子,置于座上,拱而立令曰:巡觞之胡人,心俛仰旋转,所向者举杯。胡貌类人,亦有意趣,然而倾侧不定,缓急由人,不在酒胡也。作《酒胡歌》以诮之曰:同心相遇思同欢,擎出酒胡当玉盘,盘中臬兀不自定,四座亲宾注意看。可以不在心,否以不在面,徇俗随时自圆转,酒胡五藏属他人,十分亦是无情劝。尔不耕,亦不饥;尔不蚕,亦有衣;有眼不曾分黼黻,有口不能明是非。鼻何尖眼何碧仪形本非天地力。雕镌匠意若多端,翠帽朱衫巧装饰。长安斗酒十千酤,刘伶平生为酒徒,刘伶虚向酒中死,不得酒池中拍浮。酒胡一滴不入肠,空令酒胡名酒胡。”

  罗隐,梁开平中累征夕郎不起,罗衮以小天倅大秋姚公使两浙,衮以诗赠隐曰:“平日诗风好涕流,谗书虽盛一名休。寰区叹屈瞻天问,夷貊闻诗过海求。向夕便思青琐拜,近年寻伴赤松游。何当世祖従人望早以公台命卓侯。”隐答曰:“昆仑水色九般流,饮即神仙憩即休。敢恨守株曾失意,始缘木更难求。鸽原谩欲均余力,鹤发那堪问旧游!遥望北辰当上国,羡君归棹五诸侯。”

  孙定,字志元,涪州大戎之族子,长于储。定数举矣,而储方欲就贡。或访于定,定谑曰:“十三郎仪表堂堂,好个军将,何须以科第为资!”储颇衔之。后储贵达,未尝言定之长。晚年丧志,放意杯酒。景福二年,下第游京,西出开远门,醉中走笔寄储诗曰:“行行血泪洒尘襟,事逐东流渭水深;愁跨蹇驴风尚紧,静投孤店日初沈。一枝犹挂东堂梦,千里空驰北巷心;明日悲歌又前去,满城烟树噪春禽。”空诗歌千余首,多委于兵火,竟无成而卒。

  欧阳澥者,四门之孙也,薄有辞赋,出入场中仅二十年。善和韦中令在阁下,澥即行卷及门,凡十余载,未尝一面,而澥庆吊不亏。韦公虽不言,而心念其人。中和初,公随驾至西川命相,时澥寓居汉南,公访行止,以私书令襄帅刘巨容俾澥计偕,巨容得书大喜,待以厚礼,首荐之外,资以千余缗,复大宴于府幕。既而撰日遵路,无何,一夕心痛而卒。巨容因籍澥答书,既呈于公,公览之怃然,因曰:“十年不见,酌然不错!”

  刘得仁,贵主之子。自开成至大中三朝,昆弟皆历贵仕,而得仁苦于诗,出入举场三十年,竟无所成。尝自述曰:“外家虽是帝,当路且无亲。”既终,诗人争为诗以吊之,惟供奉僧栖白擅名。诗曰:“忍苦为诗身到此,冰魂雪魄已难招,直教桂子落坟上,生得一枝冤始销。”

  李洞,唐诸王孙也,尝游两川,慕贾阆仙为诗,铸铜像其仪,事之如神。洞为《终南山诗》二十韵,句有:“残阳高照蜀,败叶远浮泾。”复曰:“断竹烟岚冻,偷秋雨雹腥,远平丹凤阙,冷射五侯厅。”大约全篇得唱。又《赠司空侍郎》云:“马饥餐落叶,鹤病晒残阳。”又曰:“卷箔清溪月,敲松紫阁书。”又送僧云:“越讲迎骑象,蕃忏射雕。”复赠高仆射曰:“征南破虏汉功臣,提剑归来万里身,闲倚陵云金柱看,形容消瘦老于真。”复曰:“药杵声中捣残梦,茶铛影里煮孤灯。”复《送人归日东》云:“岛屿分诸国,星河共一天。”时人但诮其僻涩,而不能贵其奇峭,惟吴子华深。子华才力浩大,八面受敌,以八韵著称。游刃颇攻《骚》《雅》,尝以百篇示洞,洞曰:“大兄所示百篇中,有一联绝唱,西昌新亭曰:暖漾鱼遗子,晴游鹿引麛。”子华不怨所鄙,而喜所许。洞三榜裴公,第二榜策夜,帘献曰:“公道此时如不得,昭陵恸哭一生体。”寻卒蜀中。裴公无子,人谓屈洞之致也。

  赵牧,不何许人。大中、咸通中,学李长吉为短歌,可谓蹙金结绣,而无痕迹。《对酒诗》曰:“云翁耕扶桑,种黍养日乌,手挼六十甲子、循环落落如弄珠,长绳系日未是愚。有翁临镜捋白须,饥魂吊骨吟书,冯唐八十无高车,人生如疟在须臾,何乃自苦八尺躯!裂衣换酒且为娱,劝君日饮一瓢、夜饮一壶。杞天崩、雷腾腾,纣非舜是何足凭!桐君桂父岂欺我,醉里骑龙多上升。菖蒲花开鱼尾定,金丹始可延君命。”其余尤上轻巧,辞多不载。

  崔橹慕杜紫微为诗,而橹才情丽而近荡,有《无机集》三百篇,尤能咏。如《梅花诗》曰:“强半瘦因前夜雪,数枝愁向晚来天。”复曰:“初开已入雕梁画,未落先愁玉笛吹。”《山鹊诗》曰:“云生柱础降龙地,露洗林峦放鹤天。”如此数篇,可谓丽矣。若《莲花诗》曰:“无人解把无尘袖,盛取残香尽日怜。”此颇形迹。复能为应用四六之文,辞亦深侔章句。

  刘光远,不何许人,慕李长吉为长短歌,尤能埋没意绪,竟不其所终。

  姚岩杰,梁国公元崇之裔孙。童卯聪悟绝伦,弱冠博通坟典;慕班固、司马迁为文,时称“大儒”。尝以诗酒放游江左,尤肆陵忽前达,旁若无人。乾符中,颜标典鄱阳,鞠场宇初构,岩杰纪其事,文成,粲然千余言;标欲刊去一两字,岩杰大怒。既而标以睚眦,已勒石,遂命覆碑于地,以车牛拽之磨去。岩杰以一篇纪之曰:“为报颜公识我麽我心惟只与天和。眼前俗物关情少,醉后青山入意多。田子莫嫌弹铗恨,宁生休唱饭牛歌;圣朝若为苍生计,也合公车到薜萝!”卢子发牧歙州,岩杰在婺源,先以著述寄肇;肇其人性使酒,以手书褒美,赠之以束帛;辞以兵火之后,郡中凋弊,无以迎逢大贤。岩杰复以长笺激之,始以文友相遇,千载一时。肇不得已。辍所乘马,迎至郡,馆谷如公卿礼。既而日肆傲睨,轻视子发。子发尝以篇咏诧于岩杰曰:“明月照巴山。”岩杰笑曰:“明照天下,奈何独照巴山耶!”子发惭不得意。无何,会于江亭,时蒯希逸在席,子发改令曰:“目前取一联象,令主曰:‘远望渔舟,不阔尺八。’”岩杰遽饮酒一器,凭栏呕哕;须臾,即席还肇令曰:“凭栏一吐,已觉空喉。”有集二十卷,目曰《象溪子》。中和末,豫章大乱,岩杰苦河鱼之疾,寓于逆旅,意不其所终。

  周贺,少従浮图,法名清塞,遇姚合而反初。诗格清雅,与贾长江、无可上人齐名。岛哭柏岩禅师诗籍甚,及贺赋一篇,与岛不相上下。岛曰:“苔覆石床新,师曾占几春写留行道影,焚却坐忘身。塔院关松雪,房廊露隙尘。自嫌双泪下,不是解空人。”贺曰:“林迳西风急,松枝讲法余。冻须亡夜剃,遣偈病时书。地燥焚身后,堂空著影初。此时频下泪,曾省到吾庐。”

  缪岛云,少従浮图,才力浩大,有李杜之风。其诗尤重奇险,至如:“四五片霞生绝壁,两三行雁过疏松。”复曰:“抛芥子降颠狒狒,折杨枝洒醉猩猩。”《庐山瀑布》曰:“白鸟远行竖,玉虹孤饮潭。”皆敻出前辈。开成中常游豫章。武宗朝准敕反初,名甚喧然。

  胡玢,不何许人,尝隐庐山,若心于五七言。《桑落洲》一篇曰:“莫问桑田事,但看桑落洲。数家新住处,昔日大江流。岸崩欲尽,平沙长未休。想应百年后,人世更悠悠。”又《月诗》云:“轮中别有物,光外更无空。”玢与李骘旧交;骘廉问江西,弓旌不至。

  段维,或云忠烈之后,年及强仕,殊不书;一旦自悟其非,闻中条山书生渊薮,因往请益。众以年长犹未发蒙,不与授经。或曰,以律诗百余篇,俾其讽诵。翌日维悉能强记,诸生异之。复受八韵一轴,维诵之如初,因授之《孝经》。自是未半载,维博览经籍,下笔成文,于是请下山求书粮。至蒲陕间,遇一前资郡牧即世,请维志其墓。维立成数百言,有燕许风骨,厚获濡润。而乃性嗜煎饼,尝为文会,每个煎饼才熟,而维一韵赋成。咸通、乾符中,声名籍甚,竟无所成而卒。

  剧燕,蒲坂人也,工为雅正诗。王重荣镇河中,燕投赠王曰:“只向国门安四海,不离乡井拜三公。”重荣甚礼重。为人多纵,陵轹诸従事,竟为正平之祸。

  李涛,长沙人也,篇咏甚著,如“水声长在耳,山色不离门。”又“帚地树留影,拂床琴有声。”又“落日长安道,秋槐满地花。”皆脍炙人口。温飞卿任太学博士,主秋试,涛与卫丹、张郃等诗赋,皆榜于都堂。

  任涛,豫章筠川人也,诗名早著。有“露团沙鹤起,人卧钓船流。”他皆仿此。数举败于垂成。李常侍骘廉察江西,特与放乡里之役,盲俗互有论列。骘判曰:“江西境内,凡为诗得及涛者,即与放色役,不止一任涛耳。”

  罗虬辞藻富赡,与宗人隐、邺齐名。咸通、乾符中,时号“三罗”。广明庚子乱后,去従鄜州李孝恭。籍中有红儿者,善肉声,常为贰车属意。会贰车骋邻道,虬请红儿歌而赠之缯彩。孝恭以副车所贮,不令受所贶。虬怒拂衣而起,诘旦,手刃绝句百篇,号比红诗,大行于时。

  周缄者,湖南人也,咸通初以辞赋擅名。缄尝为《角抵赋》,略曰:“前冲后敌,无非有力之人;左攫右拿,尽是用拳之手。”或非缄善角抵。

  周繁,池州青阳人也。兄繇,以诗篇中第。繇工八韵,有飞卿之风。

  何涓,湘南人也,业辞。尝为《潇湘赋》,天下传写。少游国学,同时潘纬者,以《镜诗》著名,或曰:“藩纬十年吟镜,何涓一夜赋潇湘。”

  章碣,不何许人,或曰孝标之子。咸通末,以篇什著名。乾符中,高侍郎湘自长沙携邵安石至京及第,碣赋东都望幸以刺之。复为《焚书坑诗》曰:“竹帛烟销帝业虚,昔年曾是祖龙居,坑灰未冷关东乱,刘项従来不读书。”

  来鹄,豫章人也,师韩、柳为文。大中末、咸通中,声价益籍甚。广明庚子之乱,鹄避地游荆襄,南返中和,客死于维扬。

  闵廷言,豫章人也,文格高绝。咸通中,初与来鹄齐名。王棨尝谓同志曰:“闵生之交,酷似西汉。”有《渔腹志》一篇,棨尤所推伏。

  张乔,池州九华人也,诗句清雅,敻无与伦。咸通末,京兆府解,李建州时为京兆参军主试,同时有许棠与乔,及俞坦之、剧燕、任涛、吴罕、张宾、周繇、郑谷、李栖远、温宪、李昌符,谓之“十哲”。其年府《试月中桂诗》,乔擅场。诗曰:“与月长洪蒙,扶疏万同;根非生下土,叶不坠秋风。每以圆时足,还随缺处空;影高群木外,香满一轮中。未种青霄日,应虚白兔宫;何当因羽化细得问神功。”其年频以许棠在场席多年,以为首荐;乔与俞坦之复受许下,薛能尚书深,因以诗唁二子曰:“何事尽参差,惜哉吾子诗;曰令销此道,天亦负明时。有路当重振,无门即不;何曾见尧日,相与啜浇漓。”

  谢廷浩,闽人也。大顺中,颇以辞赋著名,与徐夤不相上下,时号“锦绣堆”。

  李巨川,字下已,姑臧人也,士族之鼎甲,工为燕许体文。广明庚子乱后,失身于人,佐兴元杨守亮幕;守亮,大阉复恭养子。守亮败,为华帅韩建所擒。建重其才,奏令掌书奏凡十余年,名振海内。乾宁中,驾幸三峰,巨川自使下侍御史,拜工部郎中,稍迁考功郎,中谏议大夫。时建奏勒诸王放散殿;后都雪岐,下宋文通,皆巨川之谋也。上返正,转假礼部尚书,充黄州节度判官。上至华清宫,遣使赐建御容一轴,时巨川草谢表以示吴子华,其中有“彤云似盖以长随,紫气临关而不度。”子华吟味不已,因草篇与巨川对垒。略曰:“雾开万里,克谐披睹之心;掌拔一峰,兼助捧持之力。”天祐初,大驾幸岐,梁太祖自东平拥师迎驾至三峰,单骑出降。既而素忌巨川多谋,遣人害之。

  陈象,袁州新喻人也,少为县吏,一旦愤激为文,有西汉风骨,著《贯子》十篇。南平王钟传镇豫章,以羔雁聘之,累迁行军司马,御史大夫。传薨,象复佐其子文政。为淮师攻陷,象被擒送维扬,戮之。象颇师黄老,讫至于此,莫所自也。

  汤筼,润州丹阳人也,工为应用,数举败于垂成。李巢在湖南,郑续镇广南,俱以书奏受惠。晚佐江西钟传,书檄阗委,未尝有倦色。传女适江夏杜洪之子,时及昏暝,有人走乞障车文,筼命小吏四人,各执纸笔,倚马待制,既而四本俱成。天祐中,逃难至临川,忧恚而卒。

  陈岳,吉州庐陵人也,少以辞赋贡于春官氏,凡十上竟抱至冤。晚年従豫章钟传,复为同舍所谮;退居南郭,以坟典自娱。因之埔览郡籍,尝著书商较前史得失,尤长于班、史之业,评三传是非,著《春秋折衷论》三十卷;约《大唐实录》,撰《圣经》一百二十卷。以所为述作,号《陈子正言》十五卷。其辞、赋、歌、诗,别有编帙。光化中,执政议以蒲帛徵;传闻之,复辟为従事。后以谗黜,寻遘病而卒。

  李凝,执事中损之子,冲幼聪敏绝伦,工为燕许体文。中和中,従彭门时溥,溥令制露布进黄巢首级。凝辞学精敏,义理该通,凡数千言,冠绝一时,天下仰风。无何,溥奏诸将各领一麾,凝获濡润而不之谢,溥因兹减薄。

  ○韦庄奏请追赠不及第人近代者

  孟郊,字东野,工风,诗名播天下,与李观、韩退之为友。贞元十二年及第,佐徐州张建封幕卒,使下廷评,韩文公作志,东野谥曰贞耀先生。贾岛诗曰:“身殁声名在,多应万传;寡妻无子息,破宅带林泉。冢近登山道,诗随过海船;故人相吊处,斜日下寒天。”

  李贺,字长吉,唐诸王孙也,父瑨肃,边上従事。贺年七岁,以长短之制,名动京华。时韩文公与皇甫湜览贺所业,奇之,而未其人。因相谓曰:“若是人,吾曹不者;若是今人,岂有不之理!”会有以瑨肃行止言者,二公因连骑造门,请见其子。既而总角荷衣而出,二公不之信,贺就试一篇,承命欣然,操觚染翰,旁若无人。仍目曰高轩过,曰:“华裾织翠青如葱,金镮压辔摇冬珑;马蹄隐耳声隆隆,入门下马气如虹。云是东京才子、文章钜公。二十八宿罗心胸,殿前作赋声磨空;笔补造化天无功,元精炯炯贯当中。庞眉书客感秋蓬,谁死草生华风我今垂翅负冥鸿,他日不羞蛇与龙。”二公大惊,以所乘马命连镳而还所居,亲为束发。年未弱冠,丁内艰,他日举进士,或谤贺不避家讳,文公特著《辨讳》一篇,不幸未登壮室而卒。

  皇甫松,著《醉乡日月》三卷,自叙之矣,或曰,松,丞相奇章公表甥,然公不荐。因襄阳大水,遂为《大水辨》,极言诽谤。有“夜入真珠室,朝游瑇瑁宫”之句。公有爱姬名真珠。

  李群玉,不何许人,诗篇妍丽,才力遒健。咸通中,丞相修行杨公为奥主,进诗三百篇,授麟台雠校。

  陆龟蒙,字鲁望,三吴人也。幼而聪悟,文学之外,尤善谈笑,常体江谢赋事,名振江左。居于姑苏,藏书万余卷;诗篇清丽,与皮日休为唱和之友;有集十卷,号曰《松陵集》。中和初,遘疾而终。颜荛给事为文志其墓,吴子华奠文千余言,略曰:“大风吹海,海波沦涟,涵为子文,无隅无边。长松倚雪,枯枝半折,挺为子文,直上巅绝。风下霜晴,寒钟自声,发为子文,铿锵杳清。武陵深阗,川长昼白,间为子文,涉茫岑寂。豕突禽狂,其来莫当。云沈鸟没,其去倏忽。腻若凝脂,软于无骨。霏漠漠,澹涓涓,春融冶,秋鲜妍。触即碎,潭下月;拭不灭,玉上烟。”

  赵光远,丞相隐弟子,幼而聪悟。咸通、乾符中,以为气焰温、李,因之恃才不拘小节,常将领子弟,恣游侠斜,著《北里志》,颇述其事。

  李甘,字龢鼎,长庆四年及第,《登科记》已注矣。

  温庭皓,庭筠之弟,辞藻亚于兄,不第而卒。

  刘得仁陆逵傅锡平曾贾岛刘稚圭顾邵孙沈佩

  顾蒙,宛陵人,博览经史,慕燕许刀尺,亦一时之杰;余力深究内典,由是屡为《浮图碑》,仿欧阳率更笔法,酷似前人。庚子乱后,萍梗江浙间。无何,有美姬为润帅周宝奄有;蒙不能他去,而受其豢养,由此名价减薄。甲辰淮浙荒乱,避地至广州,人不能,困于旅食,以至书《千字文》授于聋俗,以换斗筲之资。未几,遘疾而终。蒙颇穷《易象》,著《大顺图》三卷。

  罗邺,余杭人也,家富于财。父则,为盐铁小吏,有子二人,俱以文学干进,邺尤长七言诗。时宗人隐,亦以律韵著称,然隐才雄而粗疏,邺才清而绵致。咸通中,崔安潜侍郎廉问江西,志在弓旌,竟为幕吏所沮。既而俯就督邮,因兹举事阑珊,无成而卒。

  方干,桐庐人也,幼有清才,为徐凝所器,诲之格律。干或有句云:“把得新诗草里论。”反语云村里老,谑凝而已。王大夫廉问浙东,干造之连跪三拜,因号“方三拜”。王公将荐之于朝,请吴子华为表草。无何公遘疾而卒,事不谐矣。主

  前件人俱无显遇,皆有奇才,丽句清辞,遍在时人之口;衔冤抱恨,竟为冥路之尘。但恐愤气未销,上冲穹昊,伏乞宣赐中书门下,追赠进士及第,各赠补阙、拾遗,见存明代。以惟罗隐一人,亦乞特赐科名,录升三级,便以特敕显示优恩。俾使已升冤人,皆沾圣泽;后来学者,更厉文风。

  论曰:工拙由人,得丧者命;非贤之咎,伊时之病。善不为名,而名随之;名不为禄,而禄従之。苟异于是不汨,而小人之儒也尤人,君子之儒也反己。《诗》曰: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”

  卷十一

  ○反初及第

  刘轲,慕孟轲为文,故以名焉。少为僧,止于豫章高安县南果园;复求黄老之术,隐于庐山;既而进士登第。文章与韩、柳齐名。

  ○反初不第

  张策,同文子也,自小従学浮图,法号藏机,粲名内道场为大德。广明庚子之乱,赵少师崇主文,策谓时事更变,求就贡籍,崇庭谴之;策不得已,复兴博学宏辞,崇职受天官,复黜之,仍显扬其过。策后为梁太祖従事。天祐中,在翰林,太祖颇奇之,为谋府。策极力媒孽,崇竟罹冤酷。

  ○无官受黜

  襄阳诗人孟浩然,开元中颇为王右丞所。句有“微云淡河汉,疏雨滴梧桐”者,右丞吟咏之,常击节不已。维待诏金銮殿,一旦,召之商较《风》、《雅》,忽遇上幸维所,浩然错愕伏床下,维不敢隐,因之奏闻。上欣然曰:“朕素闻其人。”因得诏见。上曰:“卿将得诗来耶!”浩然奏曰:“臣偶不赍所业。”上即命吟。浩然奉诏,拜舞念诗曰:“此阙休上书,南山归卧庐;不才明主弃,多病故人疏。”上闻之怃然曰:“朕未曾弃人,自是卿不求进,奈何反有此作!”因命放归南山。终身不仕。

  贾岛、字阆仙。元和中,元白尚轻浅,岛独变格入僻,以矫浮艳;虽行坐寝食,吟味不辍。尝跨驴张盖,横截天衢,时秋风正厉,黄叶可帚。岛忽吟曰:“落叶满长安”,志重其冲口直致,求之一联,杳不可得,不身之所従也。因之唐突大京兆刘栖楚,被系一夕而释之。又尝遇武宗皇帝于定水精舍,岛尤肆侮,上讶之。他日有中旨令与一官,谪去乃受长江县尉,稍迁普州司仓而卒。

  开成中,温庭筠才名籍甚;然罕拘细行,以文为货,识者鄙之。无何,执政间复有恶奏庭筠搅扰场屋,黜随州县尉。时中书舍人裴坦当制,忸泥含毫久之。时有老吏在侧,因讯之升黜,对曰:“舍人合为责辞,何者入策进士,与望州长马一齐资。”坦释然,故有泽畔长沙之比。庭筠之任,文士诗人争为辞送,惟纪唐夫得其尤。诗曰:“何事明时泣玉频,长安不见杏园春;凤皇诏下虽沾命,鹦鹉才高却累身!且饮绿醽销积恨,莫辞黄绶拂行尘;方城若比长沙远,犹隔千山与万津。”

  ○荐举不捷

  张祜,元和、长庆中,深为令狐文公所。公镇天平日,自草荐表,令以新旧格诗三百篇表进。献辞略曰:“凡制五言,苞含六义,近多放诞,靡有宗师。前件人久在江湖,早工篇什,研机甚苦,搜象颇深,辈流所推,风格罕及。”云云。谨令录新旧格诗三百首,自光顺门进献,望请宣付中书门下。祜至京师,方属元江夏偃仰内庭,上因召问祜之辞藻上下,稹对曰:“张祜雕虫小巧,壮夫耻而不为者,或奖激之,恐变陛下风教。”上颔之,由是寂寞而归。祜以诗自悼,略曰:“贺章口徒劳说,孟浩然身更不疑。”

  长沙日试万言王璘,辞学富赡,非积学所致。崔詹事廉问,特表荐之于朝。先是试之于使院,璘请书史十人,皆给砚,璘缜絺扪腹,往来口授,十吏笔不停辍。首题《黄河赋》三千字,数刻而成;复为《鸟散余花落诗》二十首,援毫而就。时忽风雨暴至,数幅为回飚所卷,泥滓沾渍,不胜舒卷。璘曰:“勿取,但将纸来!”复纵笔一挥,斯须复十余篇矣。时未亭午,已构七千余言。詹事传语试官曰:万言不在试限,请屈来饮酒。《黄河赋》复有僻字百余,请璘对众朗宣,旁若无人。至京师时,路庶人方当钧轴,遣一介召之。璘意在沽激,曰:“请俟见帝。”岩闻之大怒,亟命奏废万言科。璘杖策而归,放旷于杯酒间,虽屠沽无间然矣。

  ○已得复失

  杨至,会昌五年王仆射重奏五人:源重、杨和至、杨严、郑朴、窦缄,奉敕特放杨严,其余四人皆落。至咸恩自吊诗曰:“由来梁燕与冥鸿,不合翩翾向碧空。寒谷谩随邹氏律,长天独遇宋都风。当时泣玉情虽异,他日衔环事亦同。二月春光花澹荡,无因得醉杏园中。”

  张汶,会昌五年陈商下状元及第,翰林覆落濆等八人,赵渭南贻濆诗曰:“莫向春风诉酒杯,谪仙真个是仙才。犹堪与世为祥瑞,曾到蓬山顶上来。”

  ○以德报怨

  裴垍举宏辞,崔枢考之落第。及垍为宰相,擢枢为礼部,笑谓枢曰:“聊以报德也。”

  贾泳父翛有义声,泳落拓不拘细碎,常佐武臣倅晋州。昭宗幸蜀,三榜裴公,时为前主客员外,客游至郡,泳接之傲睨。公尝簪笏造泳,泳戎装一揖曰:“主公尚书邀放鹞子,勿怪如此!”倥偬而退,贽颇衔之。后公三主文柄,泳两举为公所黜;既而谓门人曰:“贾泳潦倒可哀,吾当报之以德。”遂放及第。

  ○恶分疏

  宋人许昼,闽人黄遘,遘尝宰滑州卫南,与昼声迹不疏。光化三年,二人俱近事,遘谤昼尝笞背矣。昼性卞急,时内翰吴融侍郎,西铨独孤损侍郎,皆尽己,一旦昼造二君子自辨,因袒而视之。二公皆掩袂而入。昼、遘其年俱落。

  光化中,苏拯与乡人陈涤同处。拯与考功苏郎中璞初叙宗党,璞故奉常涤之子也。拯既执贽,寻以启事温卷,因请陈涤缄封,涤遂误书己名,璞得之大怒。拯闻之,苍黄复致书谢过。吴子华闻之曰:“此书应更欢也。”

  文德中,刘子长出镇浙西,行次江西;时陆威侍郎犹为郎吏,亦寓于此。进士褚载缄二轴投谒,误以子长之卷面贽于威;威览之,连有数字犯威家讳,威因拱而矍然。载错愕白以大误,寻以长笺致谢,略曰:“曹兴之图画虽精,终惭误笔;殷浩之兢持太过,翻达空函。”

  ○怨怒戆直附

  李义山师令狐文公。大中中,赵公在内廷,重阳日义山谒不见,因以一篇纪于屏风而去。诗曰“曾共山公把酒卮,霜天白菊正离披。十余泉下无消息,九日樽前有所思。莫学汉臣栽苜蓿。还同楚客咏江蓠,郎君官贵施行马,东阁无因更重窥。”

  张曙、崔昭纬,中和初西川同举,相与诣日者问命。时曙自恃才句籍然,人皆呼为“将来状元”,崔亦分居其下。无何,日者殊不顾曙,目崔曰:“将来万全高第。”曙有愠色。日者曰:“郎君亦及第,然须待崔家郎君拜相,当于此时过堂。”既而曙果以惨恤不终场,昭纬其年首冠。曙以篇什刺之曰:“千里江山陪骥尾,五更风水失龙鳞。昨夜浣花溪上雨,缘杨芳草属何人?”崔甚不平。会夜饮,崔以巨觥饮张,张推辞再三,崔曰:“但吃,却待我作宰相与你取状头。”张拂衣而去,因之大不叶。后七年,崔自内廷大拜,张后于三榜裴公下及第,果于崔公下过堂。

  崔珏佐大魏公幕,与副车袁充常侍不叶,公俱荐之于朝。崔拜芸阁雠校,纵舟江浒。会有客以丝桐诣公,公善之,而欲振其名;命以乘马迎珏,共赏绝艺。珏应召而至,公众容为客请一篇,珏方怀怫郁。因此发泄所蓄。诗曰:“七条弦上五音寒,此艺音自难,惟有河南房次律,始终留得董亭兰。”公大惭恚。

  张楚《与达奚侍郎书》:“公横海殊量,干霄伟材,郁为能贤,特负公望,雄笔丽藻,独步当时,峻节清心,高迈流俗。其为御史也,则察视臧否,纠遏奸邪。其任郎官也,则弥纶旧章,发挥清议。其拜舍人也,则专掌纶綍。翱翔掖垣。其迁侍郎也,则综核才名,规模礼物。良由心照明镜,手掘纯钩,龙门少登,鹏翼孤运;犹且廉能下士,贵不易交。顷辱音书,恍若会面,眷顾之重,宿昔不渝;执玩徘徊,缄藏反复,《伐木》之诗重作,《采葵》之咏再兴,何慰如之!幸甚,幸甚!仆诚鄙陋,素乏异能,直守愚忠,每存然诺。背憎噂沓,少小不为;蘧除戚施,平生所耻。故得従游君子,厕迹周行,欢会之间,常多企慕;聊因翰墨,辄写刍荛。公往在临淄,请仆为曹掾,喜奉颜色,得接徽猷。美景良辰,必然邀赏;斗酒脔肉,何曾暂忘!分若芝兰,坚逾胶漆。时范、穆二子,俱在属城,仆滥同人,见称四友。尝因醉后,遂论晚慕官资,众识许公荣阳,勃然不顾,公诚相期于下郡,咸及为荣,志气之间,悬殊久矣。今范郎中永逝,穆司直寻殂,惟仆尚存,得观荣贵。此畴昔之情一也。寻应制举,同赴洛阳,时是春寒,正值雨雪,俱乘款段,莫不艰辛;朝则齐镳,夜还连榻,行迈靡靡,中心摇摇;及次新乡,同为口号。公先曰:‘太行松雪,映出青天。’仆答曰:‘洪水烟波,半含春色。’向将百对,尽在一时,发则须酬,迟便有罚,并无所屈,斯可为欢。此畴昔之情二也。初到都下,同止客坊,早已酸寒,复加屯踬。属公家竖逃逸,窃藏无遗;赖仆侨装未空,同爨斯在。殆过时月,以尽有无,巷虽如穷,坐客常满;还复嘲谑,颇展欢娱。公咏仆以衣袖障尘,仆咏公以浆粥和酒;复有憨妪,提携破筐,频来帚除,共为笑弄。此畴昔之情三也。公授郑县,归迎板舆;仆已罢官,时为贫士。于焉贯酒,犹出荒郊,候得轩车,便成野酌。留连数日,款曲襟怀;旋怆分离,远行追送,他乡旅寓,掺袂凄然;虽限山川,常怀梦想。此畴昔之情四也。公在畿甸,仆尉长安,多陪府庭,是称联吏,数游魏十四华馆,频诣武七芳筵。婉娈心期,绸缪宴语,应接无暇,取与非他。车公若无悒然不乐,黄生未见鄙吝偏形。此畴昔之情五也。公迁侍御,仆忝起居,执法记言,连行供奉,举目相见,为欢益深。焕烂玉除之前,馥郁香炉之下;仰戴空极,尽睹朝仪;若在钧天,如临元圃。此畴昔之情六也。仆转郎署,先在祠曹,公自台端,俯临礼部,昔称同舍,今则同厅。退朝每得陪行,就食寻常接坐;攀由鸿鹄,倚是蒹葭。咫尺余光,环回末职,官连两载,事等一家。此畴昔之情七也。复考进士文策,同就侍郎厅房,信宿重阙,差池接席,掎摭之务,仰止弥高。于时贤郎幼年辞翰,公以本司恐谤,不议祁奚。仆闻善必惊,是敬王粲;骤请座主,超升甲科,今果飞腾,已迁京县。虽云报国,亦忝人。此畴昔之情八也。凡人有一于此,犹有可论,况仆周旋若斯,足成深契。所以具申前好,用呈寸心;非欲称扬,故为繁冗。今公全德之际,愿交者多,昔公未达之前,欲相者少。于多甚易,在少诚难;则公居甚易之时,下走处诚难之日,本以义分相许,明非势利相趋,早为相国所,累迁官守。其在铨管也,用仆为京兆掾。其在台衡也,用仆为尚书郎。只字片言,曾蒙激赏;连谗被谤,备与辨明;察于危难之情,在明教之地。后缘疏惰,自取播迁;顾三省而多惭,甘一黜而何赎!历司马长史,再佐任治中;万里山川,七周星岁;従闽适越,染瘴缠疴;比先支离,更加枯槁;尽作颁鬓,难为壮心;常情尚有咨嗟,故旧能无叹息!非辞坎壈,但愧揶揄。遍观昔人沈沦,多因推荐,其有超然却贵,自达十不二三。以管仲之贤,须逢鲍叔;以陈平之智,须遇无;以诸葛之才,见称徐庶;以祢衡之俊,见藉孔融:如此之流,不可称数。其于樗散,必待吹嘘,如公顾眄生光,剪拂增价,岂忘朽株之事,而轻连茹之辞乎!即有言而莫従,未有不言而自致。世称王阳在位,贡禹弹冠,彼亦何哉非敢望也!复恐傍人疏间,贝锦成章,仆既无负于他人,人岂有嫌于仆愚之窃料,当谓不然;彼欲加诸,复难重尔!尝试大抵如之,或在苍黄,或于疑似,都由听授不至分明,便起猜嫌,俄成亹隙。廉蔺独能生觉,萧、朱杳不深;备出时谈,可为殷鉴。且今之従政,必也择人,若非文儒,只应吏道。仆于藻翰,留意则下笔成章;仆于干蛊,专精则操刀必割;历官一十五任,入事三十余年。夫琢玉为器者,尚掩微瑕;僝木为轮者,犹藏小节;仆纵有短,身还有长。至如高班要津,听望已久;小郡偏州,常才为之。嗟乎,不与其间,益用惆怅!要欲其某郡太守,以示子孙;未生涯几何,竟当遂否天不可问,人欲奚为!然则同时郎官及余亲故,自仆贬黜之后,亡者三十余人,皆负声华,岂无己,不与年寿!相次殁于泉扃。有若范宣城等,就中深密,最与追従,亦思题篇,匪期即夕,索然皆尽,非恸而谁!不奈吾侪多従鬼录,独求荣进,实愧无厌,向前借誉,于公是谬。自顷探释氏苦空之说,览庄生齐物之言,宠辱何殊,喜愠无别。希求速进者,未必以前有;永甘弃废者,未必以后无。倚伏难,吉凶何定!朝荣暮落,始富终贫。范卷箦而后荣,邓赐钱而饿死;当黥而贵,折臂犹亨;翻覆何定!波澜飘飘,风雨任运推转,何必越性干祈,但以邺城最当官路。使命来往,宾客纵横,马少憩鞍,人当倒屣;俸禄供币,盖不足云,筋力渐衰,故难堪也。傥少乖阻,即起憾辞,诚兼济之义存,若屡空而理在;加以物务牵率,形役徒劳;幸有田园在于河内,控带泉石,交映林亭,密尔太行,尤丰药物;素书数千卷,足览今;子侄五六人,薄闲诗赋。兼令佐酒,何处生愁更引围棋,别成招隐。风来北牖,月出东岑;往往观鱼,时时梦蝶;惟开一径,懒问四邻;潘岳于是闲栖,梁疏由其罢叹,行将谢病,自此归耕。倘不遂微诚,明神是殛!远陈本末之事,庶体行藏之心。秋中渐凉,惟纳休谧!出处方异,会合无期,愿以加餐,匪惟长忆。不具。张楚白。”

  任华戆《直上严大夫笺》:“逸人姓任名华,是曾作芸省校书郎者,辄敢长揖,俄三尺之童,奉笺于御史大夫严公麾下:仆隐居岩壑,积有岁年,销宦情于浮云,掷世事于流水。今者辍鱼钓,诣旌麾,非求荣、非求利。昨迁拜中宪,台阁生风,甚善,甚善!华窃有所怪,请试言之。何者华自去冬拜谒,偏承眷顾,幸辱以文章见许,以补衮相期,众君子闻之当仁矣。华请陪李太仆诣阙庭,公乃谓太仆曰:‘任子文辞,可以卓绝,负冤已久,何不奏与太仆丞’华也不才,皆非所望;然公之相待,何前紧而后慢若是耶岂华才减于前日,而公之恩遇薄于兹辰。退思伏念,良增叹惋耳!况华尝以三数赋笔奉呈于公。展手札云:‘足下文格由来高妙,今所寄者尤更新奇。’公言之次,敢忘推荐,朝廷方以振举遗滞为务,在中丞今日,得非公言之次乎当公言之次,曾不闻以片言见及公其意者,岂欲弃前日之信乎华本野人,尝思渔钓,寻常杖策,归乎旧山,非有机心,致斯扣击但以今之后进,咸属望于公,公其留意焉!不然,后进何望矣!任华顿首。”

  华《与京尹杜中丞书》:“中丞阁下:仆常以为受人恩不易。何以言之昔辟阳侯欲与朱建相,建不与相见;无何,建母丧家贫,假借服具,而辟阳侯乃奉百金往税焉。及辟阳侯遭谗而竟获免者,建之力也。其后淮南王以诸吕之故诛辟阳侯,而建以曾往来,亦受其祸。是相之道,乃是祸福存立之门,固不易耳。仆非求名,非求媚,是将观公俯仰,窥以浅深,何也公若带骄贵之色,移夙昔之眷,自谓威足陵物,不能礼接于人,则公之浅深,于是见矣。公若务于招延,不隔卑贱,念半面之曩日,回青眼于片时;则公之厚德,未易量也。惟执事少留意焉!且君子成人之美,仆忝士君子之末,岂不敢成公之美事乎!是将投公药石之言,疗公膏肓之疾,未雅意欲闻之乎必欲闻之,则当先之以卑辞,中之以喜色,则膏肓之疾,不劳扁鹊而自愈矣。公其喜听之!何者当今天下,有讥谏之士,咸皆不减于先侍郎矣。然失在于倨,阙在于怒,且《易》曰:‘谦谦君子,卑以自牧。’复语曰:‘君子之道,忠恕而已矣。’公之顷者,似不务此道,非恐乖于君子,亦应招怒于时人;祸患之机,怨雠之府,岂在利剑相击,拔戟相撞;其亦在于辞色相干,拜揖失节。则潘安仁以孙秀获罪,嵇叔夜为钟会所图,来此类,盖非一也。公所明之,又安可不以为深诫乎必能遇士则诫于倨,抚下则宏以恕,是可以长守富贵,而无忧危,公成人之美在此而已矣。念之哉!任华一野客耳,用华言亦惟命,不用华言亦惟命,明日当拂衣而去矣,不其他。”

  华《与庾中丞书》:“中丞阁下:公久在西掖,声华满路,一到京辇,尝以孤介自处,终不能结金张之援,过卫霍之庐;苟或见招,辄以辞避;所以然者,以朱建自试。一昨不意执事猥以文章见,特于名公大臣,曲垂翦拂,由是以公为己矣。亦尝造诣门馆,公相待甚厚,谈笑怡如;仆由是益公懿德宏远,必能永保贞吉,而与人有终始之分。不然,何乃前日辄不自料而有祈丐于公哉若道不合,虽以王侯之贵,亲御车相迎,或以千金为寿,仆终不顾;况肯策款段、崎岖傍人门庭,开强言乎!矧仆所求不多,公乃曰:‘亦不易致,即当分减。’然必若易致,则已自致矣,安能烦于公且凡有济物之心,必能辍于己,方可以成济之道。公乃曰分减,岂辍己之义哉况自蒙见许,已过旬日,客舍倾听,寂寥无声,公岂事繁遗忘耶当不至遗忘。以为闲事耶今明公位高望重,又居四方之地,若轻于信而薄于义,则四方无所取。惟公留意耳!任华顿首。”

  华《告辞京尹贾大夫书》:“大夫阁下:昔侯嬴邀信陵君车骑过屠门,而信陵为之执绥,此岂辱公子耶乃所以成公子名耳!王生命廷尉结袜,廷尉俯偻従命无难色,此岂辱廷尉乎亦以成廷尉之名耳!仆所邀明公枉车过陋巷者,岂徒欲成君子之名而已哉窃见天下有识之士,品藻当世人物,或以君子之才望,美则美也,犹有所阙焉;其所阙者在于恃才傲物耳。仆感君国士之遇,故以国士报君;其所以报者,欲浇君恃才傲物之过,而补君之阙。宜其允迪忠告,惠然来思;而乃踌躇数日不我顾,意者,耻従卖醪博徒游者乎观君似欲以富贵骄仆,乃不仆欲以贫贱骄君,君何见之晚耶!抑又闻昔有躄者,耻为平原君家美人所笑,乃诣平原君,请笑者头,平原君虽许之,终所不忍。居无何,宾客别去过半,君怪之,有一客对曰:‘以君不杀笑躄者,谓君为爱色而贱士。’平原君大惊悔过,即日斩美人头,造躄门者谢焉。宾客由是复来。今君犹惜马蹄不顾我,况有请美人头者,岂复得哉!仆亦恐君之门客于是乎解体,仆即解体者也。请従此辞。任华顿首。”

  崔国辅《上何都督履光书》:“崔国辅谨上书于都督何公节下:昨有自府庭而退者,云君公垂责以为怠于奉上之礼,死罪,死罪!窃闻礼不妄说人,为近佞媚也;不好狎,自全仁义也。故教训正俗,非礼不备;君臣上下,非礼勿定;宦学事师,非礼勿亲。所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,修身践言合道以成礼。今人无礼,多涉于佞媚,不全于仁义;故以难进而易退,孜孜善行者为失礼,悲夫!人有礼者则贵,今之有礼者则贱;虽然,君子终身不弃礼为苟容。《诗云》:‘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’言善人不拘俗也。国辅常见君公有谋赞之能,明恤之量,敢以大雅之道,而事君公,殊不君公凡徒见待。君公闻叔向乎闻张良乎夫叔向者不能言,退然不胜衣,为晋国之望;张良妇人也,而懦次之华,宜君公不礼。萧、曹为刀笔吏,碌碌无奇节;百里奚在虞而虞亡,在秦而秦霸;屈原之忠贞逐于楚,张仪之利口鞭于梁;皆士之屯蒙,莫能自异。仆今日复何言哉!”

  朱湾《别湖州崔使君书》:“湾闻蓬莱之山,藏杳冥之中行可到。贵人之门,无媒而通不可到;骊龙之珠,潜于瀇滉之中或可识;贵人之颜,无因而前不可识。某自假道路问津主人,一身孤云,两度圆月;凡载请执事,三趋戟门。门人谓某曰:‘子私来耶公来耶’若言公,小子实非公;若言私,公庭无私,不得入。以兹交战彷徨于今,信庭之与堂,不啻千里;况寄食漂母,夜眠渔舟;门如龙而难登,食如玉而难得。得如玉之粟,登如龙之门,如龙之门转深,如玉之粟转贵;实无机心,翻成机事。汉阴丈人闻之,岂不大笑!属谿上风便,囊中金贫,望《甘棠》而叹,自引分而退。”

  论曰:夫子口无择言,身无择行。言之逊,人不以为谄;言之危,人不以为讦。盖言与行契,行由言立;故生人以来,未有如丘之圣者!儒有用言干进,几乎!若乃交道匪终,得言纪之者,时则有其人矣。

  卷十二

  ○自负

  杜甫《莫相疑行》:“男儿生无所成头皓白,牙齿欲落真可惜,忆献三赋蓬莱宫,自怪一日声辉赫。集贤学士如堵墙,观我落笔中书堂,往时文彩动人主,今日饥寒趋路旁。晚将末节契年少,当面输心背面笑。寄谢悠悠世上儿:莫争好恶莫相疑!”

  甫《献韦右丞》:“纨绔不饿死,儒冠多误身。丈人试静听,贱子请具陈:甫昔少年日,早充观国宾。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;赋料扬雄敌,诗将子建亲。李邕求识面,王翰愿卜邻。自谓颇挺生,立登要路津,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化淳。此意竟萧索,行歌非隐沦,骑驴三十年,旅食京华春。朝叩富儿门,暮随肥马尘;残杯与冷炙,到处潜悲幸。主上顷见徵征欻然欲求伸,青冥却垂翅,蹭蹬无纵鳞。甚愧丈人厚,甚丈人真;每于百僚上,猥诵佳句新。窃效贡公喜,难甘原宪贫;焉能心怏怏,只是走踆踆。今欲东入洛,即将西去秦;尚怜终南山,回望清渭滨。常拟报一餐,况怀辞大臣,白鸥波浩荡,万里谁能驯。”

  崔仁师之孙崔湜并涤,及従兄莅,并有文翰,列居清要;每私宴之际,自比王谢之家。谓人曰:“吾之门人及出身历官,未尝不为第一,丈夫当先据要路以制人,岂能默默受制于人!”故进取不已,而不以令终。

  开元中,薛据自恃才名,于吏部参选,请受万年录事。流外官共见宰执诉云:“赤录事是某等清要官,今补进士欲夺,则等色人无措手足矣!”遂罢。

  郑起居《仁表诗》曰:“文章世上争开路,阀阅山东拄破天。”

  张曙拾遗与杜荀鹤同年。尝醉中谑荀鹤曰:“杜十五公大荣!”荀鹤曰:“何荣?”曙曰:“与张五十郎同年,争不荣”荀鹤应声答曰:“是公荣,小子争得荣”曙笑曰:“何也?”荀鹤曰:“天下只有杜荀鹤,阿没处有张五十郎!”

  卢延让业癖涩诗,吴翰林虽以赋卷擢第,然八面受敌,深延让之能。延让始投贽,卷中有说诗一篇,断句云:“因文赋易,为下者之乎。”子华笑曰:“上门恶骂来!”

  薛保逊好行巨编,自号“金刚杵”。太和中,贡士不下千余人,公卿之门,卷轴填委,率为阍媪脂烛之费,因之平易者曰:“若薛保逊卷,即所得倍于常也。”

  刘允章侍郎主文年,榜南院曰:“进士纳卷,不得过三轴。”刘子振闻之,故纳四十轴。

  元次山中《兴颂序》云:“天宝十四年,安禄山陷洛阳;明年犯长安,天子幸蜀,太子即位于灵武。明年皇帝移军凤翔,其年复两京,上皇还京师。夫立圣德大业者,必有歌颂;若今歌颂圣德,刻诸金石,非老于文学,其谁宜为“

  卢肇初举,先达或问所来肇曰:“某袁民也。”或曰:“袁州出举人耶!”肇曰:“袁州出举人,亦由沅江出龟甲,九肋者盖稀矣。”

  王适侍御,元和初,举贤良方正、直言极谏科,太直见黜。故韩文公志适墓云:“上初即位,以四科慕天下士,君笑曰:‘此非吾时耶!’即提所作书缘路歌趋直言试,既至,对语惊众,不中第,益久困矣。”

  薛能尚书《题集后》曰:“时源何代失澄清处处狂波污后生!常感道孤吟有泪,却缘风坏语无情。难甘恶少欺韩信,枉被诸侯杀祢衡;纵有缑山也无益,四方联络尽蛙声。”

  王贞白《寄郑谷郎中》曰:“五百首新诗,缄封寄去时,只凭夫子鉴,不要俗人!火鼠重烧布,冰蚕乍吐丝,直须天上手,裁作领巾披。”

  袁参《上中书姚令公元崇书》:“曹州布衣袁参顿首谨上梁公阁下,参将自托于君,长为君用,欲之乎且参之托君,何以利君也若使君常怀相印,不失通侯,寿客满堂,黄金横带;则参请以车轨所至,马首所及,而掩君之短,称君之长,使天下之人,不能议君矣。若使君当不测之时,遘不测之祸,身従吏讯,妻子满狱;则参请以翳翳之身,渺渺之命,伏死一剑,以白君冤,使酷杀之刑,不能陷君矣。若使君因缘谤书,不得见察,卒至免逐,为天下笑;则参以一寸之节,三寸之舌,抗义犯颜,解于阙庭,使逐臣之名,不能污君矣。君有盛忿之隙,睚眦之怨,朝廷之士,议欲侵君;则参请以直辞先挫其口,不尔,则更以眦血次污其衣,见陵之羞,不能丑君矣。若使君事至不可,千秋万岁后,而君门阑卒有饥寒之虞;则参请解参之裘,推参之哺,勉勉不怠,终身奉之,使子孙之忧,不能累君矣。此五者,参之所以利君而自托也。君其可乎夫人不易,人不易;参于君非有食客之旧,门生之恩,今便欲自托于君,长为君用,得无不参意而疑参妄乎然妄心实亦有之,何也参行年已半春秋,客复数载,黄金尽,乌裘弊,唇齿落,不得成名;而亲之在堂,终莫有慰,日暮途远,不所为;然独念非君无足依者,故今敢以五利求市于君,冀君一顾见诚,使得慰亲恐惧。参闻言为必听者出,义为己者行;丈夫雄心,能无感激况今以亲亲之故,而祈德于君,使君欢然卒不见拒,尔后即参尚何面目遂得默然而已哉!本向时之言,终不负德。夫幽则有鬼,天则有神,鬼神之间,参所必有;如使参敢负于君者,则鬼神之灵共诛之。敬以自盟,惟君之惠信也。且君以伟才,四入为相,艰难情伪,君尽之;至于进人亦多矣,然亦能有以参之五利而许君乎参必愚侪鲰生,而自守取咎尔!则君之相士,何其备耶!至愚殆欲窥君之鉴矣。顿首,顿首。参今亦不敢盛称誉,上绐于君;然窃自言之,正参亦非天下庸人也。今君若见相以义,则参之本图;若见相以才,则惟君所识。今幸君之力能必致参,顾此时坐而相弃,语曰:‘厚利可爱,盛时难再,失利后时,终不有悔!’君独不闻蒯人之泣乎昔蒯人为商而卖冰于市,客有苦热者将买之,蒯人自以得时,欲邀客以数倍之利;客于是怒而去,俄而其冰亦散。故蒯人进且不得冰,二者俱亡,自泣而去。今君坐青云之中,平衡天下,天下之士,皆欲附矣;此亦君卖冰之秋,而士买冰之际。有利则合,岂宜失时!苟使君强自迟回至冰散,则君尚欲开口,其事焉得哉!愿少图之,无为蒯人之事也。参顿首。”

  ○轻佻戏谑嘲咏附

  顾云:大顺中制同羊昭业等十人修史,云在江淮,遇高逢休谏议。时刘子长仆射,清名雅誉,允塞缙绅;其弟崇望,复在中书。云以逢休与子长旧交,将造门希致先容,逢休许之久矣。云临岐请书,逢休授之一函甚草创,云微有惑,因潜启阅之,凡一辐并不言云。但曰:“羊昭业等拟将一尺三寸汗脚,踏他烧残龙尾;道懿宗皇帝虽薄德,不任被前人罗织;执大政者亦大悠悠。”云吁叹而已。

  李白《戏赠杜甫》曰:“饭颗坡前逢杜甫,头戴笠子日卓午,借问形容何瘦生只为従来学诗苦。”

  郑光业中表间有同人试者,于时举子率皆以白纸糊案子面。昌图潜纪之曰:“新糊案子,其白如银,入试出试,千春万春。”光业弟兄共有一巨皮箱,凡同人投献,辞有可嗤者,即投其中,号曰《苦海》。昆季或従容用咨谐戏,即命二仆舁苦海于前,人阅一编,靡不极欢而罢。光业常言及第之岁,策试夜,有一同人突入试铺,为吴语谓光业曰:“必先必先,可以相容否?”光业为辍半铺之地。其人复曰:“必先必先,谘仗取一杓水。”光业为取。其人再曰:“便干托煎一碗茶,得否?”光业欣然与之烹煎。居二日,光业状元及第,其人首贡一启,颇叙一宵之素。略曰:“即取水,更煎茶;当时之不识贵人,凡夫肉眼;今日之俄为后进,穷相骨头。”

  罗隐《谢裴廷翰诗》卷云:“泽国佳人,惟妆半面;荣丘辨士,或献空笼。”

  贾岛不善程试,每自叠一辐,巡铺告人曰:“原夫之辈,乞一联!乞一联!”

  薛保逊,大中朝尤肆轻佻,因之侵侮诸叔,故自起居舍人贬洗马而卒。其子昭纬,颇有父风,常任祠部员外。时李系任小仪,王荛任小宾,正旦立仗班退,昭纬朗吟曰:“左金乌而右玉兔,天子旌旗。”荛遽请下句,昭纬应声答曰:“上李系而下王荛,小人行缀。”闻者靡不洪哂。天复中,自台丞累贬澄州司马,中书舍人颜荛当制,略曰:“陵轹诸父,代嗣其凶。”

  咸通末、执政病举人仆马太盛,奏请进士举人许乘驴。郑光业材质瑰伟,或嘲之曰:“今年敕下尽骑驴,短辔长鞦满九衢。清瘦儿郎犹自可,就中愁杀郑昌图。”

  论曰:《语》云:“当仁不让于师。”颜氏子亦曰:“舜何人也,予何人也。苟得其道,自方于舜,不为之太过;苟失其道,五尺童子,能不鄙其妄欤!”参以五利受售,不系能否,儒行缺矣。轻薄之徒,终丧厥德,旅獒之戒,人子其惟慎诸!

  ○设奇沽誉

  咸通中,郑愚自礼部侍郎镇南海。时崔魏公在荆南,愚著锦袄子半臂袖卷谒之,公大奇之。会夜饮更衣,宾従间窃谓公曰:“此应是有,惭不称耳!”既而复易之红锦,尤加焕丽,众莫测矣。”

  王璘举日试万言科,崔詹事观察湖南,因遗之夹缬数匹。璘翌日以中单襜褕衣之以诣,崔公接之大惊矣。

  ○酒失

  崔橹酒后失虔州陆郎中肱,以诗谢之曰:“醉时颠蹶醒时羞,曲蘖催人不自由,叵耐一双穷相眼,不堪花卉在前头。”

  宋人卫元规,酒后忤宋州丁仆射,谢书略曰:“自兹囚酒星于天狱,焚醉目于秦坑。”人多记之。

  杜工部在蜀,醉后登严武之床,厉声问武曰:“公是严挺之子否?”武色变。甫复曰:“仆乃杜审言儿。”于是少解。

  韩衮,咸通七年赵隙下状元及第,性好嗜酒。谢恩之际,赵公与之首宴,公屡赏欧阳琳文学,衮睨之曰:“明公何劳再三称一复姓汉!”公愕然为之彻席。自是従容不过三爵。及杏园开宴时,河中蒋相以故相守兵部尚书,其年子泳及第,相国欣然来突,众皆荣之。衮厉声曰:“贤郎在座,两头著子女,相公来此得否?”相公错愕而去。及泳归,公庭责之曰:“席内有颠酒同年,不报我,岂人子耶!”自是同年莫敢与之欢醉矣。

  史《苌上李中丞书》:“祸之将至,鬼神夺魄。岂有委身府幕,尘忝下寮,而擅犯威重,前后非一!中丞审苌岂非礼之人岂非感恩之人自拜揖马尘,十有三载,杯酒歌咏,久蒙提携,未省竟有差失中丞因赐赏鉴,辟书府,及陪接万里,星霜二年,正当策名之时,岂愿固有千触此盖命之牵陷,一至于此,实非常情之所料也。岂非十二年间,东驰西走,肝胆涂地,竟无所成。鬓发颁白,幸逢推荐,恩命垂至,自贻颠危,昏昏薄言,罔攸处,岂非命矣!岂非命矣!且初坐之时,每举一盏酒,未尝不三思其过,似觉体中有酒,亦哀请矜量;既对众宾复,不敢苦诉,俄而迷乱乍合,若怪魅以凭心神,事且不,死亦宁悟!哀哉微命,有此舛剥!中丞纵宽以万死,苌亦无所施其面目。不即引决者,伏念累世单绪,一身早孤,中年未婚,晚乏儿息,封树何日先灵靡安!痛此缠迫,乞哀残喘!今髡剪首发,自为毁责,期在粉骨,永此过。中丞旋旆之日,愿随一卒,步走后尘,洗节布诚,以期他效。伏愿少垂旧惠,恋恋故人,无任忧悸感切之至!谨投书阁下,荒辞无叙,万不申一,仍凭押衙口哀谢不宣。苌再拜。”

  元相公在浙东时,宾府有薛书记,饮酒醉后,因争令掷注子,击伤相公犹子,遂出幕。醒来乃作《十离诗》上献府主:驯扰朱门四五年,毛香足净主人怜,无端咬著亲情客,不得红丝毯上眠(犬离主)。越管宣毫始称情,红笺纸上撒花琼。都缘用久锋头尽,不得羲之手里擎(笔离毛)。云耳红毛浅碧蹄,追风曾到日东西。为惊玉貌郎君坠,不得华轩更一嘶(马离厩)。陇西独自一孤身,飞去飞来上锦裀。都缘出语无方便,不得笼中更唤人(鹦鹉离笼)出入朱门未忍抛,主人常爱语交交。衔泥秽污珊瑚簟,不得梁间更垒巢(燕离巢)。皎洁圆明内外通,清光似眼水精宫,都缘一点瑕相秽,不得终宵在掌中(珠离掌)。戏跃莲池四五秋,常摇朱尾弄轮钩。无端摆断芙蓉朵,不得清波更一游(鱼离池)。爪利如锋眼似铃,平原捉兔称高情。无端窜向青云外,不得君王手上擎(鹰离主)。蓊郁新栽四五行,常将贞节负秋霜。为缘春笋钻墙破,不得垂阴覆玉堂(竹离亭)。铸泄黄金镜始开,初生三五月徘徊。为遭无限尘蒙蔽,不得华堂上玉台(镜离台)。马上同携今日杯,湖边还折去年梅。年年只是人空老,处处何曾花不开。歌咏每添诗酒兴,醉酣还命管弦来。樽前百事皆依旧,点检惟无薛秀才。(元公诗)

  论曰:萧琛以桃杖虎靴,邢绍以绛绵纠发,所务先设奇以动众,后务能以制人,振天下之大名,为一时之口实者也。郑公之服锦,王公之衣缬,得无意于彼乎苟名实相远,则服之不衷身之灾。沈酗之失,圣人所戒,虽王佐之才,得以赎过,其如名教何!

  卷十三

  ○敏捷

  王勮,绛州人,开耀中,任中书舍人。先是五王同日出阁受册,有司忘载册文;百寮在列,方阙礼。勮召小吏五人,各执笔,口授分写,一时俱毕。

  开元中,李翰林应诏草《白莲花开序》及《宫词》十首。时方大醉,中贵人以冷水沃之稍醒,白于御前索笔一挥,文不加点。

  温庭筠烛下未尝起草,但笼袖凭几,每赋一咏一吟而已,故场中号为“温八吟”。

  段维晚富辞藻,敏赡第一。常私试八韵,好吃煎饼,凡一个煎饼成,一韵粲然。

  昭宗天复元年正旦,东内反正,既御楼,内翰维吴子华先至,上命于前跪草十余诏,简备精当,曾不顷刻。上大加赏激。

  短李镇扬州,请章孝标赋《春雪诗》,命札于台盘上。孝标惟然,索笔一挥云:“六出飞花处处飘,黏窗拂砌上寒条。朱门到晚难盈尺,尽是三军喜气消。” 

  白中令镇荆南,杜蕴常侍廉问长沙,时従事卢发致聘焉。发酒酣傲睨,公少不怿。因改著词令曰:“十姓胡中第六胡,也曾金阙掌洪炉。少年従事夸门地,莫向樽前喜气粗。”卢答曰:“十姓胡中第六胡,文章官职胜崔卢。暂来关外分忧寄,不称宾筵语气粗。”公极欢而罢。

  张祜客淮南,幕中赴宴,时杜紫微为支使,南座有属意之处,索骰子赌酒,牧微吟曰:“骰子逡巡裹手拈,无因得见玉纤纤。”祜应声曰:“但报道金钗落,仿佛还应露指尖。”

  柳棠谒梓州杨尚书,因赴社宴。杨公逼棠巨鱼,棠坚不饮。杨公口占一篇曰:“文章谩道能吞凤,杯盏何曾解吃鱼今日梓州陪社宴,定应遭者老尚书。”棠应声曰:“未向燕台逢厚礼,幸陪社会接余欢。一鱼吃了终无愧,鲲化为鹏也不难。”

  柳公权,武宗朝在内庭,上常怒一宫嫔久之,既而复召,谓公权曰:“朕怪此人,然若得学士一篇,当释然矣。”目御前有蜀笺数十幅,因命授之。公权略不伫思而成一绝曰:“不忿前时忤主恩,已甘寂寞守长门。今朝却得君王顾,重入椒房拭泪痕。”上大悦,赐锦彩二十疋。令宫人拜谢之。

  山北沈侍郎主文年,特召温飞卿于帘前试之,为飞卿爱救人故也。适属翌日飞卿不乐,其日晚请开门先出,仍献启千余字。或曰“潜救八人矣”。

  裴庆余,咸通末佐北门李公淮南幕,尝游江,舟子刺船,误为竹篙溅水湿近座之衣,公为之色变。庆余遽请彩笺纪一绝曰:“满额鹅黄金缕衣,翠翘浮动玉钗垂。従教水溅罗衣湿,道巫山行雨归。”公览之极欢,命讴者传之矣。

  韦蟾左丞,至长乐驿亭,见李汤给事题名,索笔纪之曰:“渭水秦山豁眼明,希仁何事寡诗情只应学得虞姬婿,书字才能记姓名。”

  郑仁表起居,经过沧浪峡,憩于长亭,邮吏坚进一板,仁表走笔曰:“分陕东西路正长,行人名利火然汤。路旁著个沧浪峡,真是将闲搅撩忙。”

  裴廷裕,乾宁中在内庭,文书敏捷,号为“下水船”。梁太祖受禅,姚洎为学士,尝従容,上问及廷裕行止,洎对曰:“顷岁左迁,今闻旅寄衡水。”上曰:“颇其人构思甚捷。”对曰:“向在翰林,号为下水舩。”太祖应声谓洎曰:“卿便是上水船也。”洎微笑,深有惭色。议者以洎为急滩头上水船也。

  ○矛盾

  令狐赵公镇维扬,处士张祜尝与狎宴。公因视祜改令曰:“上水船,风又急,帆下人,须好立。”祜应声答曰:“上水船,船底破,好看客,莫倚拖。”

  沈亚之尝客游,为小辈所试曰:“某改令书俗各两句;伐木丁丁,鸟鸣嘤嘤,东行西行,遇饭遇羹。”亚之答曰:“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,欺客打妇,不当喽啰。”

  元和中长安有沙门。善病人文章,尤能捉语意相合处。张水部颇恚之,冥搜愈切,因得句曰:“长因送人处,忆得别家时。”径往夸扬,乃曰:“比应不合前辈意也!”僧微笑曰:“此有人道了也。”籍曰:“向有何人?”僧乃吟曰:“见他桃李树,思忆后园春。”籍因抚掌大笑。

  张处士《忆柘枝诗》曰:“鸳鸯钿带抛何处孔雀罗衫属阿谁?”白乐天呼为“问头。”祜矛楯之曰:“鄙薄问头之诮,所不敢逃;然明公亦有‘目连经’,《长恨辞》云:‘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都不见。’此岂不是目连访母耶!” 

  章孝标及第后,《寄淮南李相》曰:“及第全胜十改官,金汤镀了出长安。马头渐入扬州郭,为报时人洗眼看。”绅亟以一绝箴之曰:“假金方用真金镀,若是真金不镀金。十载长安得一第,何须空腹用高心!” 

  方干姿态山野,且更兔缺,然性好陵侮人。有龙丘李主薄者,不何许人,偶于闻处见干而与之传杯酌,龙丘目有翳,改令以讥之曰:“干改令,诸人象令主:‘措大吃酒点盐,军将吃酒点酱,只见门外著篱,未见眼中安障!’”龙丘答曰:“措大吃酒点盐,下人吃酒点鲊,只见手臂著襕,未见口唇开夸!”一座大笑。 

  ○惜名

  李建州,尝游明州磁溪县西湖题诗;后黎卿为明州牧,李时为都官员外,托与打诗板,附行纲军将入京。蜀路有飞泉亭,亭中诗板百余,然非作者所为。后薛能佐李福于蜀,道过此,题云:“贾掾曾空去,题诗岂易哉!”悉打去诸板,惟留李端《巫山高》一篇而已。

  韩文公作《李元宾墓铭》曰:“文高乎当世,行出乎人。”

  李缪公,贞元中试《日有五色赋》及第,最中的者赋头八字曰:“德动天鉴,祥开日华。”后出镇大梁,闻浩虚舟应宏辞复试此题,颇虑浩赋逾己,专驰一介取本。既至启缄,尚有忧色;及睹浩破题云:“丽日焜煌,中含瑞光。”程喜曰:“李程在里。”

  裴令公居守东洛,夜宴半酣,公索联句,元白有得色。时公为破题,次至杨侍郎曰:“昔日兰亭无艳质,此时金谷有高人。”白不能加,遽裂之曰:“笙歌鼎沸,勿作此冷淡生活!”元顾曰:“白乐天所谓能全其名者也。”

  湖南日试万言,王璘与李群玉校书相遇于岳麓寺。群玉揖之曰:“公何许人?”璘曰:“日试万言王璘。”群玉待之甚浅,曰:“请与公联句可乎?”璘曰:“惟子之命。”群玉因破题而授之,璘览之略不伫思,而继之曰:“芍药花开菩萨面,棕榈叶散野叉头。”群玉之,讯之他事矣。

  论曰:构思明速,禀生乎用不以道,利口而已!矛盾相攻,其揆一也。惜名掩善,仁者所忌,尧舜其犹病诸! 

  ○无名子谤议

  贞元中,刘忠州任大夫科选,多滥进,有无名子自云山东野客,移书于刘:“吏部足下:公总角之车,奇童入仕,有方朔之专对,无枚皋之敏才。佳句推长,竿妙入神,善谑称名字不正,过此以往,非仆所闻。徒以命偶良时,身居显职,方云好经术。重文章,卖此虚名,负其美称。今年圣上虚天官之署,委平衡之权,所期公有独见之明,清平为首;岂意公有专恣之幸,高下在心。且数年以来,皆无大集,一昨所试,四方毕臻。公但以搜索为功,纠讦为务,或有小过,必陷深文;既毁其发肤,又贬其官叙,使孝子亏全归之望,良臣绝没齿之怨。岂以省闼従容之司,甚于府县暴虐之政所立严法,树威胁人,云奉德音,罔畏上下!使圣主失含宏之道,损宽仁之德,岂忠臣之节耶主上居高拱穆清之中,足下每以烦碎之事,奏请无度,尘默颇多;吴三接以示人,期一言以悟主;朝臣气慑,选士胆惊;内以承宠承荣,外以作威作福,岂良臣之体耶!且两京常调,五千余人,书判之流,亦有硕学之辈,莫不风趋洛邑,雾委咸京;其常衮之徒,令天下受屈;且衮以小道矫俗,以大言夸时,宏辞曾下登科,平判又不入等;徒以窃居翰苑,谬践掖垣,虽十年掌于王言,岂一句在于人口!以散铺不对为,以率意不经为奇;作者见之痛心,后来闻之抚掌。奈何轻蔽天下之才,以自称为已高,以少取为公道!故郄至自伐称兵,处父尚云终丧其族。以兹偏见,求典礼闱,深骇物情,实乖时望。故《诗》曰:‘济济多士,文王以宁。’夫圣人用心,异代同体,衮云亲奉密旨,令少取入等,岂圣人容众之意耶!为近臣而厚诬,干处士之横议,甚不可也!况杜亚薄经籍,素懵文辞;李翰虽以辞藻擢第,不以书判擅名;不慎举人,自贻伊咎。又常衮谓所亲曰,昨者考判,以经语对经,以史对史,皆未点对,考为下等。先翰有常无名判云:‘卫侯之政由宁氏,鲁侯之令出季孙。’又常无欲云:‘在陵室而须开,阙夷盘而不可。’岂以经对史耶又严迪云:‘下樊姬之车,曳郑崇之履。’岂以史对经耶数十年之间,布众多之口,纵世人可罔,而先贤安可诬也今信四竖子,取彼五幽人,且吉中孚判以‘大明御宇’为头,以‘敢告车轩’为尾,初类是颂,翻乃成箴。其问又‘金盘’对于‘玉府’,非惟问头不识,抑亦义理全乖;据此口嘲,堪入缕。张载华以‘江皋’对‘瀍洛’;朱邵南以‘养老’对‘乞言’;理目未通,对仍未识,并考入等,可哀也哉!王申则童子何裴通以因人见录!苟容私谒,岂谓公平夫有西施之容,方可论于美丑;无太阿之利,安可议其断割使五千之人,嚣然腾口;四海之内,孰肯甘心!况宏辞大国光华,吏曹物色公明,立标榜令尽赴上都东京者,弃而不收,常衮大辱于国;岂以往来败绩,自丧秣陵之使;今日复雠,欲雪会稽之耻。虽擢须贾之发,衮不足以赎罪;负廉颇之荆,公不足以谢过。况所置科目,标在格文,尽无宏辞,固违明敕。欺天必有大咎,陵人必有不祥。足下以此持衡,实负明公;以此求相,实负苍生!况公为主司,自合参议,信衮等升降由己,取舍在心;使士子含冤不得申,结舌不得语。罔上若是,欺下如斯。岂以天德盖高,帝阍难叫;亦由宰臣守道,任公等弄权!呜呼,使朱云在朝,汲黯当位,则败不旋踵,安能保家宰辅侍郎,非公等所望也!无名子长揖诗曰:三铨选客不须嗔,五个登科各有因。无识伯和怜吉獠,弄权虞侯为王申。载华甲第归丞相,裴子门徒入舍人。莫怪邵南书判好,他家自有景监亲。” 

  颜标,咸通中郑薰下状元及第。先是徐寇作乱,薰志在激劝勋烈,谓标鲁公之后,故擢之巍峨。既而问及庙院,标曰:《寒素》。京国无庙院。薰始大悟,塞默久之。时有无名子嘲曰:“主司头脑太冬烘,错认颜标作鲁公。”崔澹试《以至仁伐至不仁赋》,时黄巢方炽,因为无名子嘲曰:“主司何事厌吾皇,解把黄巢比武王。” 

  赵骘试《被衮以象天赋》,更放韩衮为状元。或为中贵语之曰:“侍郎既试王者《被衮以象天赋》,更放韩衮状元,得无意乎?”骘由是求出华州。 

  刘允章试《天下为家赋》,为拾遗杜裔休驳奏,允章辞穷,乃谓与裔休对。时允章出江夏,裔休寻亦改官。

  光启中,蒋嶓以丹砂授善和韦中令。张鹄,吴人,有文而不贫。或刺之曰:“张鹄只消千驮绢。蒋嶓惟用一丸丹。”  

  论曰:飞书毁谤,自有之。言之公,足以改过;不公,足以推命;睚眦雠之,无益于己。夫子之谓桓魋,孟子之称臧仓,其是之谓与! 

  卷十四

  ○主司称意

  天宝十二载,礼部侍郎阳浚四榜,共放一百五十人,后除左丞。

  至德二年,驾临岐山,右初阙兼礼部员外薛邕下二十一人。后至大历二年,拜礼部侍郎,联翩四榜,共放八十人。

  贞元二年,礼部侍郎鲍防帖经后改京光尹、刑部侍郎;元和十一年,中书舍人权贡举李逢吉下及第三十三人,试策后拜相,令礼部尚书王插署榜,其日午后放榜。

  元和十五年闰正月十五日,太常少卿贡举李建下二十九人,至二月二十九日,拜礼部侍郎。

  天祐元年,杨涉行在陕州放榜,后大拜。

  二年,张文蔚东洛放榜后大拜。

  ○主司失意

  大历十四年改元建中,礼部侍郎令狐峘下二十二人及第。时执政间有怒荐托不得,势拟倾覆。峘惶恐甚,因进甚私书。上谓峘无良,放榜日窜逐;并不得与生徒相面。后十年,门人田敦为明州刺史,峘量移本州别驾,敦始陈谢恩之礼。

  长庆元年二月十七日,侍郎钱徽下三十三人;三月二十三日重试落第十人,徽贬江州刺史。

  会昌六年,陈商主文,以延英对见,辞不称旨,改受王起。

  咸通四年,萧仿杂文榜中,数人有故,放榜后发觉,责受蕲州刺史主司;其年二月十三日得罪,贬蕲州刺史;五年五月量移虢略。中书舍人制诰宇文瓒制敕:“朕体至公以御极,推至理以临人,举必任才,黜皆由过,二者之命,吾何敢私中散大夫、守左散骑常侍、权礼部贡举,上柱国、赐紫金鱼袋萧仿,早以艺文,荐升华显,清贞不磷,介洁无徒,居多正直之容,动有休嘉之称。近者擢司贡籍,期尽精研;既紊官常,颇兴物论。经询大义,去留或致其纷拿;榜挂先场,进退备闻其差互。且昧泉鱼之察,徒怀冰孽之忧;岂可尚列貂蝉,复延骑省!俾分郡牧,用示朝章。勿谓非恩,深宜自励!可守蕲州刺史,散官勋赐如故。仍驰驿赴任!”

  萧仿《蕲州刺史谢上兼贡举败阙表》臣某言:臣谬掌贡闱,果兹败失,上负圣奖,下乖人情。实省己以竞惭,每自咎而惶灼;犹赖陛下猥矜拙直,特贷刑书,不夺金章,仍付符竹;荷恩宥而感恋,奉严谴以奔驰,不驻羸骖,继持舟棹。臣二月十三日当日于宣政门外谢讫,便辞进发,今月一日到任上讫。臣诚惶诚惧,顿首顿首。臣性禀朴愚,材昧机变,皆为叨据,果窃显荣,一心唯效忠,万虑未尝念失。是以顷升谏列,已因论事去官,后忝琐闱,亦缘举职统旆。身流岭外,望绝中朝,甘于此生,不到上国。伏遇陛下临御大宝,恭行孝思,询以旧臣,遍沾厚渥。臣远従海峤,首还阙廷,才拜丹墀,俄捧紫诏,任抡材于九品,位超冠于六曹;家与国而同归,官与职而俱盛;常思惕厉,粗免悔尤,已尘铨衡,复忝贡务;昨虽有过,今合具陈:臣伏以朝廷所大者,莫过文柄;士林所重者,无先辞科。推公过即怨讟之并生,行应奉即语言皆息;为日虽久,近岁转难。如臣孤微,岂合操剸!徒以副陛下振用,明时至公。是以不听嘱论,坚收沈滞,请托既绝,求瑕者多。臣昨选择,实其不屈人,杂文之中,偶失详究;扇众口以腾毁,致朝典以指名。缄深恳而得敷陈,奉诏命而须乘陲传。罢远藩赴阙,还乡国而只及一年;自近侍谪官,历江山而又三千里。泣别骨肉,愁涉险艰。今则已达孤城,惟勤郡政,缉绥郭邑,训整里闾。必使狱绝冤人,巷无横事,峻法钤辖于狡吏,宽宏抚育于疲农。粗立微劳,用赎前过。伏乞陛下特开睿鉴,俯察愚衷。臣前后黜责,多因奉公,秉持直诚,常逢于党与,分使如此,时亦自嗟。写肝胆而上告明君,希衰残而得还帝里。岂望复升荣级,更被宠光!愿受代于蕲春,遂闲散于辇下。臣官为牧守,不同镇藩,谢上之后,他表无因;达天听而在何时,备繁辞而并陈今日。驰魂执笔,流血拜章,形神虽处于遐陬,梦寐尚驰于班列。臣无任感恩,惶恐涕泣、望阙屏营之至!谨差军事押衙某奉表陈谢以闻。”仿《与浙东郑商绰大夫雪门生薛扶状》:“某昨者出官之由,伏计尽得于邸吏,久不奉荣问,惶惧实深!某自守孤直,蒙大夫眷奖最深,辄欲披陈其事,略言首尾,冀当克副虚襟,鉴雪幽抱。伏以近年贡务,皆自阁下权,某叨历清崇,不掌纶诰。去冬遽因铨衡,叨主文柄,珥貂载笔,忝幸实多。遂将匪石之心,冀伸藻镜之用,壅遏末俗,荡涤讹风,刈楚于庭,得人之举,而腾口易唱,长舌莫箝,吹毛岂惜其一言,指颊何啻于十手!既速官谤,皆由拙直。窃以常年主司,亲属尽得就试。某敕下后,榜示南院外内亲族,具有约勒,并请不下文书,敛怨之语,日已盈庭。复礼部旧吏云,当年例得明经一人;某面责其事,即严釐革。然皆阴蓄狡恨,求肆蠹言,致杂文之差互悉,群吏之构成;失于考议,敢不引过又常年榜帖,并他人主张,凡是旧,先当垂翅;灵蛇在握,弃而不收;璞鼠韬怀,疑而或取。致使主司胁制于一时,遗恨遂流于他日;今春此辈亦有数人,皆朝夕相门,月旦自任,共相犄角,直索文书;某坚守不听,唯运独见。见在子弟无三举,门生旧才数人,推公擢引,且既在门馆,日夕即与子弟不生,为轻小之徒,望风传说曰,笔削重事,闺门得专。某但不欺白之诚,岂畏如簧之巧!顷年赴广州日,外生薛廷望,荐一李仲将外生薛扶秀才云,负文业,穷寄岭峤。到镇日,相见之后,果有辞藻;久与宴处,端厚日新。成名后,人传是蕃夷外亲,岭南巨富,发身财赂,委质科名;扶即薛谓近従兄弟班行,内外亲族绝多,岭表之时,寒苦可悯,曾与月给;虚说蕃商,据此谤言,岂粗相近况孔振是宣父胄绪,韩绾即文公令孙;苏■故奉常之后,雁序双高,而风埃久处;柳告是柳州之子,凤毛殊有,而名字陆沈。其余四面搜罗,皆有久居艺行之士,繁于简牍,不敢具载。某裁断自己,实无愧怀;敦朝廷厚风,去士林时态,此志惶挠,岂惮悔尤!今则公忠道消,奸邪计胜,众情犹有惋叹,深分却无悯嗟。何直道而遽不相容,岂正德而亦同浮议!久猜疑闷,莫喻尊崇,幸无大故之嫌,勿信小人之论。粗陈本末,希存旧。临纸写诚,含毫增叹!特垂鉴宥,无轻弃遗,幸甚!”

  乾宁二年,崔凝榜放,贬合州刺史。先是李滚附于中贵,既愤退黜,自计推之,上亦深器滚文学,因之蕴怒,密旨令内人于门搜索怀挟,至于巾屦,靡有不至。

  卷十五

  ○杂记

  高祖武德四年四月十一日,敕诸州学士及白丁,有明经及秀才、俊士,明于理体,为乡曲所称者,委本县考试,州长重复,取上等人,每年十月随物入贡。至五年十月,诸州共贡明经一百四十三人,秀才六人,俊士三十九人,进士三十人。十一月引见,敕付尚书省考试;十二月吏部奏付考功员外郎申世宁考试,秀才一人,俊士十四人,所试并通,敕放选与理入官;其下第人各赐绢五疋,充归粮,各勤修业。自是考功之试,永为常式。至开元二十四年,以员外郎李昂与举子矛盾失体,因以礼部侍郎专。 

  贞观初放榜日,上私幸端门,见进士于榜下缀行而出,喜谓侍臣曰:“天下英雄,入吾彀中矣!”进士榜头,竖黏黄纸四张,以毡笔淡墨衮转书曰“礼部贡院”四字;或曰:文皇顷以飞帛书之。或象阴注阳受之状。进士旧例于都省考试。 

  南院放榜,张榜墙乃南院东墙也。别筑起一堵,高丈余,外有壖垣,未辨色;即自北院将榜就南院张挂之。元和六年,为监生郭东里决破棘篱圻裂文榜,因之后来多以虚榜自省门而出,正榜张亦稍晚。   

  开成二年,高侍郎锴主文,恩赐诗题曰《霓裳羽衣曲》。三年复前诗题为赋题,太学《石经诗》并辞,入贡院日面试。大中中,都尉郑尚书放榜,上以红笺笔札一名纸云,“乡贡进士,李”,以赐镐。   

  《文贞公神道碑》,太宗之文。时征将薨,太宗尝梦见,及觉,左右奏征卒。故曰,“俄于仿佛,忽睹形仪。”复曰,“高宗昔日得贤相于梦中,朕今此宵失良臣于觉后。” 

  高祖呼裴寂为裴三  明皇呼宋济作宋五德宗呼陆贽为陆九。 

  高祖呼萧瑀为萧郎  宣宗呼郑镐为郑郎。 

  裴晋公下世,文宗赐御制一篇,置于灵座之上。 

  白乐天去世,大中皇帝以诗吊之曰:“缀玉联珠六十年,谁教冥路作诗仙。浮云不系名居易,造化无为字乐天。童子解吟长恨曲,胡儿能唱琵琶篇。文章已满行人耳,一度思卿一怆然。” 

  元和十三年,进士陈标,献诸先辈诗曰:“春官南院院墙东,地色初分月色红。文字一千重马拥,喜欢三十二人同。眼前鱼变辞凡水,心逐莺飞出瑞风。莫怪云泥従此别,总曾惆怅去年中。” 

  令狐赵公,大中初在内庭,恩泽无二,常便殿召对,夜艾方罢,宣赐金莲花送归院。院使已下,谓是驾来,皆鞠躬阶下。俄传吟曰:“学士归院!”莫不惊异。金莲花,烛柄耳,惟至尊方有之。韦澳、孙宏,大中时同在翰林。盛署,上在太液池中宣二学士;既赴召,中贵人,颇以絺绤为讶,初殊未悟;及就坐,但觉寒气逼人,熟视有龙皮在侧;寻宣赐银饼,馅食之甚美;既而醉以醇酎。二公因兹苦河鱼者数夕。上窃笑曰:“卿不禁事,朕日进十数,未当有损。”银饼馅,皆乳酪膏腴所制也。

  王源中,文宗时为翰林承旨学士。暇日与诸昆季蹴鞠于太平里第,球子击起,误中源中之额,薄有所损。俄有急召,比至,上讶之,源中具以上闻。上曰:“卿大雍睦!”遂赐酒两盘,每盘贮十金碗,每碗容一升许,宣令并碗赐之。源中饮之无余,略无醉态。 

  白乐天以正卿致仕,时裴晋公保厘夜宴诸致仕官,乐天独有诗曰:“九烛台前十二姝,主人留醉任欢娱。飘摇舞袖双飞蝶,宛转歌喉一索珠。坐久欲醒还酩酊,夜深临散更踟蹰。南山宾客东山妓,此会人间曾有无”。 

  长庆中,赵相宗儒为太常卿,赞郊庙之礼,罢相三十余年,年七十六,众论其精健。有常侍李益笑曰:“仆为东府试官所送进士。” 

  开成中,户部杨侍郎检校尚书镇东川,白乐天即尚书妹婿。时乐天以太子少傅分洛,戏代内子贺兄嫂曰:“刘纲与妇共升仙,弄玉随夫亦上天。何似沙哥领崔嫂,碧油幢引向东川!”又曰:“金花银碗饮兄用,罨画罗裙尽嫂裁;觅得黔娄为妹婿,可能空寄蜀茶来!” 

  李石相公镇荆,崔魏公在宾席;未几公擢拜翰林,明年登相位,时石犹在镇。故贺书曰:“宾筵初起,曾陪樽俎之欢;将幕未移,已在陶钧之下。” 

  薛能尚书镇彭门,时薄、刘巨容、周岌俱在麾下。未数岁,溥镇徐,巨容镇襄,岌镇许,俱假端揆。故能诗曰“旧将已为三仆射,病身犹是六尚书。” 

  崔安潜镇西川,李铤为小将。广明初,驾幸西蜀,铤乃蜀帅带平章事。安潜乃具寮耳;曾趋走,人皆美之。 

  庾承宣主文,后六七年方衣金紫,时门生李石,先于内庭恩锡矣。承宣拜命之初,石以所服紫袍金鱼拜献座主。 

  令狐赵公在相位,马举为泽潞小将,因奏事到宅;会公有一门僧善声色,偶窥之,谓公曰:“适有一军将参见相公,是何人?”以举名语之。僧曰:“窃视此人,他日当与相公为方面交代。”公曰:“此边方小将,纵有军功,不过塞垣一镇,奈何以老夫交代。”僧曰:“相公第更召与语,贫道为细看。”公然之。既去,僧曰:“今日看更亲切,并恐是扬汴。”公于是稍接之矣。咸通元年,公镇维扬,举破庞勋有功。先是上面许成功与卿扬州,既而难于爽信,即除举淮南行军司马。公闻之,即处分所司,排比迎新使。群下皆曰:“此一行军耳!”公乃以其事白之,果如所卜。 

  光化二年,赵光逢放柳璨及第。光逢后三年不迁,时璨自内庭大拜,光逢始以左丞征入。未几,璨坐罪诛死,光逢膺大用,居重地十余岁,七表乞骸,守司空致仕。居二年,复征拜上相。 

  韦承贻,咸光中策试,夜潜纪长句于都堂西南隅曰:“褒衣博带满尘埃,独上都堂纳试回。蓬巷几时闻吉语,棘篱何日免重来三条烛尽钟初动,九转丸成鼎未开。残月渐低人扰扰,不谁是谪仙才白莲千朵照廊明,一片升平雅韵声。才唱第三条烛尽,南宫风景画难成。” 

  赵渭南嘏尝有诗曰:“早晚粗酬身事了,水边归去一闲人。”果渭南一尉耳。嘏尝家于浙西,有美姬、嘏甚溺惑。洎计偕,以其母所阻,遂不携去。会中元为鹤林之游,浙帅窥之,遂为其人奄有。明年嘏及第,因以一绝箴之曰:“寂寞堂前日又曛,阳台去作不归云。当时闻说沙吒利,今日青娥属使君。”浙帅不自安,遣一介归之于嘏。嘏时方出关,途次横水驿,见兜舁人马甚盛,偶讯其左右,对曰:“浙西尚书差送新及第赵先辈娘子入京。”姬在舁中亦认嘏,嘏下马揭帘视之,姬抱嘏恸哭而卒。遂葬于横水之阳。 

  ○条流进士

  咸通中,上以进士车服僭差,不许乘马,时场中不减千人,虽势可热手,亦皆跨长耳。或嘲之曰:“今年敕下尽骑驴,短辔长鞦满九衢,清瘦儿郎犹自可,就中愁杀郑昌图。” 

  ○闽中进士

  薛令之,闽中长溪人,神龙二年及第,累迁左庶子。时开元东宫官僚清淡,令之以诗自悼,复纪于公署曰:“朝旭上团团,照见先生盘。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。余涩匙难绾,羹稀箸易宽。何以谋朝夕何由保岁寒?”上因幸东宫览之,索笔判之曰:“啄木觜距长,凤皇羽毛短。若嫌松桂寒,任逐桑榆暖。”令之因此谢病东归。诏以长溪岁赋资之,令之计月而受,余无所取。  

  欧阳詹卒,韩文公为《哀辞序》云:“德宗初即位,宰相常衮,为福建观察使,治其地。哀以辞进,乡县小民,有能读书作文辞者,亲与之为主客之礼,观游宴飨,必召与之,时未几,皆化翕然。于时詹独秀出,衮加敬爱,诸生皆推服。闽越之人举进士,由詹始也。”詹死于国子四门助教,陇西李翱为《传》,韩愈作《哀辞》。 

  ○贤仆夫

  萧颖士性异常严酷,有一仆事之十余载,颖士每以棰楚百余,不堪其苦。人或激之择木。其仆曰:“我非不能他従,迟留者,乃爱其才耳!”  

  武公干常事蒯希逸十余岁,异常勤干,洎希逸擢第,干辞以亲在乞归就养,公坚留不住。公既嘉其忠孝,以诗送之,略曰:“山险不曾离马后,酒醒长见在床前。”时人醵绢赠行,皆有继和。 

  卢钧仆夫

  李元宾《与弟书》云:“赖一仆佣债,以资日给其文颇勤勤叙之,而不记姓名。” 

  李敬者,本夏侯谯公之佣也。公久厄塞名场,敬寒苦备历,或为其类所引曰:“当今北面官人,入则内贵,出则使臣,到所在打风打雨。你何不従之而孜孜事一个穷措大,有何长进!纵不然,堂头官人,丰衣足食,所往无不克。”敬冁然曰:“我使头及第后,还拟作西川留后官。”众官大笑。时谯公于壁后闻其言。凡十余岁,公自中书出镇成都,临行有以邸吏托者,一无所诺;至镇,用敬进奏,既而鞅掌极矣。向之笑者,率多投之矣。 

  ○旧话

  一曰闻多见少,迹静心勤。卷头有眼,肚里没嗔。二曰貌谨气和,见面少,闻名多。三曰上等举人,应同人举;中等举人,应丞郎举;下等举人,应宰相举。 

  ○切忌

  就门生手里索及第  求僧道荐属姑息   对人前说中表在重位 夸解作客 爱享后进酒食 

  ○没用处

  天宝二年,吏部侍郎宋遥、苗晋卿等主试,禄山请重试,制举人第一等人十无二。御史中丞张倚之子奭。手持试纸,竟日不下一字,时人谓之“拽帛”。  

  高涣者,锴之子也,久举不第。或谑之曰:“一百二十个蜣螂,推一个屎块不上。” 

  薛昭俭,昭纬之兄也,咸通末数举不第,先达每接之,即问曰,贤弟早晚应举昭俭难而退。论曰:七情十义,靡不宗于仁而祖于礼者,矧乃四科之本,文不居先;三益之门,德常在首。又何片言小善,辨口利辞,垂于简编,侔于粉缋者也!或曰:“不然,夫人项天踵地,惟呼最灵,有德者未必无文;其上也文不胜德,其次也德不胜文。有若文德具美,含元不耀者,其惟圣人乎!奈何近世薄徒,自为岸谷,以含毫纸墨为末事,以察言守分为名流。洎乎评品是非,适较今,竟不能措一辞,发一论者,以无愧于心乎!故仆虽题亲咏折冲樽俎者皆列于门目,斯所以旌表赡敏,而矛盾棒芜也。亦由辱以马鞯,而俟之莺谷。我者当免咎与!若乃先达所传,臧否人物,虽不研究根本,皆可蓍鉴行藏,莫匪正言,足方周谚。其有迹处皂隶,而行周君子者,苟遗而不书,则取舍之道,贱贤而贵愚;忠孝之本,先华而后实。七十子之徒,其臣于季孟者,亦其类而已。”